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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食
對非本命西皮有偏愛,本命反而羞於下筆
自娛自樂低產者

[PP/佐宜]-蛇与仙人掌-

※也是本子的文


※求……建議和批評……


1.

这个男人……不行。

 

浸着紫色的烟幕中,佐佐山仔细端详着新来的这名监视官。男人身材高挑,肤色白皙,连脸蛋都是近几十年女人喜欢的阴柔型。若以他的角度来说,实在过于瘦弱了,看不出肌肉,他敢打赌那西服下面的腰比女人还细。这个人如果遇上罪犯,别说捉捕,恐怕只有挨打的份。

那人迈着利索的步子走近了,他又认真观察了几分。

男人戴着无框眼镜,留着厚重的刘海,面部生硬,看得出来平时也是不拘言笑的。这种表情他这几年见得不少,兼有色相纯净的高材生所特有的骄傲、对系统的顺从和对自己色相管理的过分谨慎。干净的袖口和指甲,说明此人平时很注重细节和整洁,可是却把西服上所有纽扣都扣起来,又证明他对打扮的常识其实知之甚少。男人在跟他还有一定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佐佐山咬着烟抬头朝他笑,却依旧在座位上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并没有因为下任饲主的走近而摆出尊敬的态度。

「我是宜野座伸元,是今天开始上任的一系监视官。以后请多多指教了,佐佐山。」

男人似乎并不介怀他不礼貌的举动,也没有适时友好地伸出手,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后,便往径自神月的位置走去。佐佐山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紫烟。此人若不是傲慢,便是不善交际,或者两者兼有。

不愧是系统的走狗。

 

宜野座伸元不适合当警察。

如果说第一天是推理,很快这种想法就就变为了确信。

宜野座也许成绩优异、色相纯净,谁知道呢,他才不在乎,可是在公安局做事,即使是监视官,最不能缺乏的就是决断力和推理的能力,更何况是任务繁重的一系。这两种能力宜野座或许有,可他最重视的仍旧是工蜂收集回来的证据,和犯罪系数的判定,对于佐佐山的推理,他并不认同。

「拜托,宜野座桑,明明只要这样冲进去把他逼到绝境就可以了啊?」

「别开玩笑了。绝对不能使用人为升高罪犯的犯罪系数的做法!」

彼时正是一系最缺人的时候,前一任的监视官刚刚因故卸任,执行官只有他和神月两名,还要加上这么个总摸不清状况的上司,几乎每个案件都在争吵中度过,佐佐山只觉得烦躁。

「如果你不满意我的做法,可以用支配者来射击我啊,宜野座桑~」

眼前的男人被戳中了痛处,握紧拳头瞪着他,沉默许久后终于闷闷地开口,「我也希望如此。可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无法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战斗力。佐佐山,希望你做好一个猎犬的本分。」

「哈哈……恕难从命。」

 

 

「佐佐山你这态度也太露骨了,即使瞧不起,表面也要对我们的饲主尊敬一点啊。」

私底下,神月这样跟他悄声抱怨过。神月是个矮小活泼的男生,有时却也会说出一些很人情世故的话。

闹不过神月的唠叨,他对宜野座的称呼从第二天起变成了「宜野老师」。

「你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吧,」神月暗暗向他翻了个白眼,「还嫌平时摩擦不够吗,拜托别惹他生气了。」

「怕什么,那层讽刺他九成没听出来。」

那是真的。宜野座……往好听了说是天真,往难听讲的是迟钝。这不是褒义词,因为迟钝对于刑警而言是致命的。

该说是互补吗?与迟钝所相伴的,便是磐石一般的毅力和坚韧。即使摩擦不断,宜野座也总是一本正经地坚持自己的想法,毫不含糊地跟他争论到底。

佐佐山有意让他吃苦头。即使宜野座跟他发了很多次脾气,报告他也从不好好写,可宜野座每次都还是会拿着一条条认真修改过的报告书地过来找他。

真烦啊。

 

宜野座上任的两个月后,佐佐山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宜野,怎么,还没能下班吗?」

「还差一点,不然狡啮你先去吃吧。」

被唤作「狡啮」的黑发男人靠在办公室的门旁叹了口气,而后走近宜野座的桌边,「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两个人一起的话会快一点吧。」

「喂,那家伙是谁?」

他踩着带滑轮的椅子滑到万事通神月的座位旁,悄悄地问。神月从游戏机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哦,狡啮慎也,是三系的新任监视官。听说跟宜野座是大学同学。」

明明同样是黑发,同为监视官,狡啮和宜野座的感觉却全然不同,硬要说的话,他更像一个旧时代的「刑警」。佐佐山将这种印象的原因归结于男人更为硬朗的五官、毛躁的刺猬头以及强壮的身躯。如果跟这家伙搏斗的话应该挺有趣吧,佐佐山咧着嘴想着。

狡啮头脑转得快,宜野座没看出来的漏洞以及逻辑上的错误他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有这么优秀的同僚,佐佐山终于明白宜野座尽管平时骄傲,但始终会显露出些许不自信的原因从何而来。现在也是,佐佐山从座位偷偷瞄过去,宜野座看着狡啮那种混杂着佩服和挫败的神态真是让他忍不住心里笑得拍桌。

 

「这份报告写得也太烂了吧。」忽然听到狡啮的这句话,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果不其然,屏幕上正是他下午刚交上去的,自己都忘了写了什么的报告书。

宜野座无奈地揉了揉眉间,「我会修改后再提交给上级的。」

「这完全不关你的事吧。佐佐山是哪个?」

他吊儿郎当地站起来,「是我,干嘛?宜野老师可没对我这份报告书提出异议哦。」

言下之意是,你这个外人凭什么管?

「是因为你宜野最近才要加班的吧,利用新上任的上司不觉得无耻吗,拿回去慢慢改吧。」

 

说完这话狡啮就强拉着宜野座走出了办公室,只丢给他一句「等我们吃完晚餐时希望能看到你修改过的报告」。佐佐山看着重新打回到自己移动终端的电子文文件,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朝着天花板怒吼。

「什么啊那是——那种语气——比宜野座还要恶心——喂——神月你快回应我啊——」

神月等他发泄完毕才悠闲地摘下耳机,「本来就是佐佐山你的不对啊……」

「啧。」他恼怒地点起一支烟,「真不愉快,这两个被系统眷恋的优等生。」

 

2.

宜野座一生遇到过两个最棘手的人,曾经的佐佐山,后来的狡啮。

初次见面时,宜野座就知道佐佐山不好对付,如果要他说的话,就是——呵,一眼就看出是个潜在犯。

男人随便的坐姿,肆无忌惮的笑容,随意敞开的领口都让他皱起双眉。胸前那条松松垮垮的鲜艳领带,像极他在动物图鉴中所见过的,一条爬行在雨林中带着毒牙的蛇。

他走进办公室的那瞬间,那人在座位上便对着他吹起了口哨,「哇,居然有大美人光临我们的办公室!」

跟热情又轻佻的语言相反,佐佐山并没有站起来表示欢迎,而稍微下垂的双眼中露出的,绝不是认同和赞赏的意味。

本来想伸出去的右手便被他硬生生地收回背后。

无所谓。他暗暗地告诉自己,本来他进公安局就不是为了跟潜在犯交朋友的。

 

后来两人的相处如此 剑拔弩张,是宜野座所始料未及的。

佐佐山与其说像猎犬,不如说像野犬,根本拴不住。就算看似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踢一脚走一步,其实顽固得很,只按自己的喜好行事。就像一只无法被驯服的犬,一旦把他的项圈拉到不喜欢的地方,那人便会露出凶狠的獠牙。丝毫不顺心,一点也不顺心。

他揉揉眉间,对着佐佐山新交来的潦草报告书,开始一点点修改起来。

尽管说服不了这个人,并不代表工作就能够懈怠下来。他无法要求别人,只能要求自己做到最优秀,变得更强大。

童年的经历告诉他,对除自己外的所有人抱有过分的期望,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自从那个占据自己父亲身份的男人成为潜在犯,那么多年的生活中,也只有狡啮愿意跟自己亲近,到公安局领导着这群猎犬的自己也是如异类般的存在,幸好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自己很多方面都比不上在三系工作的那位同伴,但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努力着,希望能浇灌出绝美的花。

 

那次去夜店的事,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记忆了。当时一系刚完成一个紧急的重大案件——尽管他和佐佐山又吵得够呛——总之还是把案子结了。狡啮来找他一同回家时,在座位里抽烟的佐佐山忽然嬉笑着走过来勾住他们的肩,「哥哥我好久没出去见过陌生妹子了,不知道两位监视官能不能赏脸带我出去转转呢~」

从小到大他都不适应别人的接触,肩上忽然的重量和脸颊旁的热度让他受惊不轻,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甩开了那只手。佐佐山似乎也没想过他的反应会如此的大,当场愣住了。气氛顿时一片尴尬。

狡啮看了他两眼,眼神里透出些许柔和的无奈。作为相处几年的同学,他必然是了解的。

宜野座吞了吞口水,正想开口跟佐佐山解释,却被佐佐山更用力地圈在手臂里,连吹在耳边的语气都变得有些凶狠,「看来,一定要给宜野老师上次课呢~」

 

后来那晚的记忆一片模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狡啮都趴在一系办公室的……地板上,狡啮还睡得佐佐山在不远处岔开双腿坐着,两只手跨在椅背上,看着他们一脸嘲笑。

「居然要猎犬把你们抬回来,好意思吗,两位监视官们。

办公室里只有昏暗惨白的灯光,分不清昼夜,他缓缓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现在几点了?」
「现在都第二天早晨啦。我可是陪了你们整整一晚,不该感谢我吗,宜野老~师~?」

男人一向如此,话中带刺。他扶着晕乎乎的头站起来,喉咙里还残留着呕吐物的腥臭味,一点不好受,男人盯着他辛苦的动作,并没有要帮助的意思,只是不屑的神情越发明显。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还是憋不住问出思考许久的问题。

「佐佐山你很讨厌我?」

男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在椅子上笑个不停,「为什么会讨厌你呢,我不是还带宜野老师去进行大~人~的教育了吗?」

被他注视许久,那种虚假浮在表面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呀,说假话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是啊,我非常、非常讨厌你呢,宜野老师。」

「…这个称呼也不是褒义的吧。」

「呀,宜野老师居然听出来了,厉害厉害呢~」

没有再掩饰自己的佐佐山话语变得更加尖锐,尽管平时都会收到他的挖苦,此时的宜野座也未免觉得内心被沉沉地打了几耳光,有些钝痛。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某些方面的能力不足,只是被这么直白地点明,还是带有些难堪的愤怒,放在双侧的拳头紧紧地握出了汗水,耳边又再次传来佐佐山的话语。

「不……要说的话,我更讨厌这个系统吧。人类的心理状态和性格方面倾向可以被计算数值化,呵呵,用这种借口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却不知平静繁荣的世界底下到处都埋藏着仇恨、不满和苦痛。纠正治疗所哪个人是真正犯过事的,有多少人又犯过罪大恶极的事因为没有被街道扫描仪检测到而继续逍遥。不过宜野老师不懂的吗?像你和狡啮这种一路走来都顺利无比的优等生。」

可他听着佐佐山这段略带迷惘和愤怒的话语,知道男人是想起了苦痛的过往。并不是这样的,他咬紧嘴唇,他想起自己那被孤立的过去,艰苦的成长,系统给予他是痛苦多于快乐,可这也让他更明白系统存在的必要性。他想这么说服男人,却也没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掀开自己软弱的伤疤的打算。

「话说回来,」仿佛刚才一刹那的怅惘只是幻觉,佐佐山又扬起了嘴角,「我讨不讨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宜野老师居然还介意猎犬们的想法吗?」

「即使是猎犬,如果不能好好交流,合作起来会很棘手。」

「是~吗,」佐佐山的话语带了些嘲讽的笑音。「『不要尝试理解执行官的想法,色相混浊的事都让他们去干。监视官最重要做到的即是界限分明。』这可是你们必须要熟读的监视官守则哦,宜野老师居然不记得了吗?」

没等到他的回答,佐佐山早就说了下去,「我们的前任饲主可是对我们这样说过很多很多遍。结果——不还是色相混浊了吗?现在那个笨蛋可是在治疗所被关着呢。」

佐佐山笑得有点刺耳。

宜野座觉得他多少有暗示自己未来可能的命运,劝诫他早点放弃这个职业的意思。

关于前任一系监视官的命运宜野座略有耳闻,没什么好比较的,那人只是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抵御色相的污染和清除压力,他那么多年那么艰难都走过来了,怎么会因为区区小挫折而色相浑浊。

可他也懒得跟这男人继续解释。

 

「我不认为系统有任何的错误,在这个世界混沌的时代,只有这个国家还保持着秩序,每个人都能得到适当的职业,过着适当的生活,这都说明了系统存在的合理性。」

他把松垮的领带整理好,皱巴巴的西服上残留着浓烈的酒精味让他一阵反胃,他觉得他需要去监视官休息室洗个澡,可狡啮还睡在地板上没醒过来,他皱了皱眉,终究不想再跟佐佐山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看来跟你有相同看法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希望后来你还是能认真工作,既然能获得不在治疗所度过余生的机会就好好珍惜吧。不然以后可是会后悔的。」

 

「……哼,还真是多谢宜野老师的忠告呢。」

 

走出房间时,他听见佐佐山近乎冷漠的最后一句话。

 

 

 

3

「我不了解你为什么厌恶系统,但别迁怒给他。」

 

跟这个明明醒着知晓一切的男人对视半天,佐佐山还是笑了,「哈?你这是干嘛,保护过度的保姆吗?」

「……你根本不了解他。」

切。他冷笑地看着狡啮远去的背影,刚才那句话还真是掷地有声,这算什么,炫耀自己对那个人的熟悉程度?

宜野座明明是如此容易被看透的人,拜托别说得自己有多厉害。

不过是像一盆仙人掌。不如说,更像刺猬吧。浑身带刺,甚至有点盛气凌人,其实却不够强大,所有人都知道。可是他还是警惕地竖起了全身的毛,拒绝别人的意见也拒绝别人的接近。只有特定的人才能使他收起那扎眼的刺,露出那过于柔软的内核,让稀少的水流进它干枯的花盆中。

那又如何,反正他从未想过要得到那柔软的部分。

 

那天清晨的对话让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神月本来只会沉浸在他的P○P小世界,也对办公室里这尴尬的气氛实在受不了了,狠狠地把游戏机往看着色情网站的佐佐山头顶上拍了几下,「你和宜野座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这可是宜野老师说的,只要认真工作就好了,其余的对话不过是浪费时间,对吧?」

男人在电脑后抬了抬眼镜,没有回答。

 

那人叫他认真工作,那就认真呗。只是他跟宜野座对于「认真」的定义似乎永远达不成一致。

宜野座总是唠叨着基于证据的理性分析,可工蜂根本不具备人脑的能力,在很多时候案件靠的是经历和直觉,哪怕只是一秒也能挽救太多,如果宜野座足够信任他让他去推理倒好,现在他全然成了无用的东西。

「支配者是刑警唯一用来测定犯罪系数也是制服犯人的唯一工具,不许轻举妄动!」

「那玩意?等它读数完毕都够打一炮了!」

他的话说得露骨又难听,宜野座整块脸都铁青了,拳头用力地拍着桌子,「佐佐山你给我收敛……」

「你才给我闭嘴!」

那是非常紧张的时刻,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强奸犯。刚强奸完一个女孩的男人没感到满足,居然抱着另一名未满十岁的幼女逃进了贫民窟。那个区域由于局部wifi毁坏的缘故,暂时不能使用支配者。联系了正在空闲的三系,狡啮在移动终端中表示还有5分钟就可以恢复。

 

宜野座坚持着等待恢复再行动。

「基于现状不能妄自猜测进行行动。我们的任务是根据系统判定的犯罪系数维护社会秩序的。」

「这他妈的还用测试吗!」他都已经强奸过一个女孩了!

「佐佐山你不想被赶回治疗所就给我再等等!」

谁还管治不治疗所!!

「操!」推开拦在他面前的宜野座时,用力过大,宜野座踉跄地后退几步几乎摔到地上。可他什么都顾不上,宜野座的劝阻他也听不见,只顾着在那阴暗的街巷里奔跑梭行。他本就生于在这狭窄残旧的小巷之中,搜索于他只是轻车熟路。刑警的直觉实在太有效,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罪犯的藏身之所。

用蛮力撞开门的时候,那小女孩刚被拨开了衣服,露出雪白而尚未发育的胸脯,一脸淫秽的男人正打算把他那勃起的阴茎塞进哭泣的女孩子裙子下,佐佐山一口怒气没忍住,对着男人就是狠狠的一拳。

「你这个人渣————!!」

一拳往左脸打。他想起那个可爱拉着他衣尾叫着「哥哥」的黑发女孩。

一拳往胸口打。他想起那个在父亲身下毫无反抗的全是伤痕与淤青的柔软身躯。

一脚往男人最重要的器官狠狠地踹。都是因为有这种男人——这种狗屎根本无法保护人的系统——他最可爱的妹妹——他永远无法保护的妹妹——在窗口里看着他被柯美莎带走时绝望哭泣的妹妹——才会——

 

「佐佐山,够了,停手。」

他恍惚地回过头。

是狡啮。

狡啮将手中拿着的支配者递给他,「再这么打下去,宜野可要用支配者把你打晕了。」

他这才顿时清醒过来,用打得发红的双手接过那把支配者,对着那个早已被打得半死的人,瞄准,麻醉。

女孩缩在角落,瞪大了双眼,全身恐惧地颤抖着。

宜野座站在狡啮的身后,满面冷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直至他冷静下来,才把举着支配者的双手缓缓放下。

 

 

案件里他也受了伤,在医院醒来时,宜野已不知在他的床边站了多久。

「哟,宜野老师这是要来看望我吗,如此厚待真是承受不起啊。」

宜野座没有看他,握紧双拳,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这沉闷的气氛比起在办公室里的有过无不及,佐佐山躺在床上看着旋转不停的钢铁扇叶,在他终于等不下去想送客的时候,听见耳边传来沙哑的一句「对不起」。

宜野座直视着他,眼神真挚,语气愧疚,咬着颤抖的双唇,全然是软弱的摸样。

他向他道歉,刚进警局,他总是希望按照规定行事,反而忽略了事态的严重,「你是对的。如果佐佐山你没有及时阻止犯人,又会有一个女孩被污染到色相恶化,甚至可能是一条人命。我考虑得太不周全。」

佐佐山看着这样毫不留情谴责自己的宜野座,心脏如同泡在盐水,忽然有些酸软。

他其实并不是不懂。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他也明白宜野座内心的忐忑不安。明明被他各种冷嘲热讽,这人也还坚持着自我,在局长和执行官内维持不易的平衡。佐佐山看着他被自己毫无理由地指责时,那种强忍的表情其实多少也有点不忍。明明是他不认真写报告,宜野从来都一字一句地帮他修改。

明明是个非常负责、善良、温柔的人。

内心也一直坚持着正义。

可是他也是从小在系统熏陶下成长的孩子,所以总是以系统和上级的意思为悠闲,在规则之前不敢轻易尝试一步。

 

「宜野老师,过来一点~过来?」

「干嘛?」

「低下头,低一点~我有话跟你讲~」

大概是因为愧疚感,宜野座意外地顺从,佐佐山像爱抚猫咪一样轻柔地摸着男人的头,「宜野老师作为上司其实做得很好哦~谢谢你没有击倒我~」

这是他第一次称他为上司、第一次称赞他、第一次摸他的头。

呆着眼镜的冷漠男人居然也难得地红了脸,吐出的话语都结结巴巴,「别……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哦,如果让我摸下屁股就是完美的上司了~」

下一秒偷偷缠上细腰的手被用力地甩开,他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结果——

刚缝合好的伤口又裂了。

 

「宜野老师——别生气——别走啊——至少帮我叫一下医生——」

 

神月来探望他时只说了一句,「宜野座先生的偷拍,五千块一张,不议价。」

「……」

 

 

4

 

宜野座对佐佐山的态度转变有轻微的迷惘。

明明在那次事件里他犯了大错误,那的确是他的责任,即使会遭到佐佐山毫不留情的指责他也做好全盘接受的准备。可反而自那之后,不知为何,佐佐山对他的敌意就消失了。

也许是双方都有改变。之后在案件有摩擦时,比起以前,他会认真倾听佐佐山的方案,佐佐山也会顾虑到他,跟他解释时语气稍为平缓。

静下心来,不得不承认佐佐山是个聪明人,不愧当了三年的猎犬,他的很多意见都有预见性。尽管总是粗暴、好色、冲动,平时的嘴巴还是一样的坏,对他的称呼也没改过来,但是他还是能察觉到,调侃的话语背后,那种微弱的善意。

 

——尽管,外表看来依旧讨人嫌。

宜野座记得他刚进一系做体检时,分析室的唐之杜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两遍,只看得他头皮发麻,红唇才缓缓吐出一句「小心点,不然该被你们系的佐佐山占尽便宜。」

他只觉莫名其妙。且不说佐佐山对他的厌恶毫不掩饰,自己堂堂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佐佐山也不至于冒犯到这种程度。

唐之杜只是在烟雾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佐佐山,不要摸我屁股!…………可恶,我不是允许你摸腰!」

宜野座恼红了脸,盯着身后这位一不注意手就不老实的平头男人。佐佐山却似乎对他的怒视毫不在乎,还恶趣味般地凑近去按了按他刘海后的眉心,「宜野老师不要经常皱着眉头嘛,我这样是帮你减压呀。」
怎么可能会减压!他只觉得现在头都痛了!

宜野座完全拿这个男人没辙,骂多少遍都不改。自从他们的关系缓和后,佐佐山简直就像是把以前不好好写报告书的热情全都转移到这个怪癖上了。

狡啮有时来的时候见到,会替他解围,却也是一脸无奈。志恩也是有时会来找佐佐山。一系办公室久违地热闹起来,佐佐山一拍脑门就嚷着「既然今天的案件结束了就来开个小小的庆功会吧!」

宜野座实在对佐佐山这种类型无法掌控。流氓、贪玩、吊儿郎当、从没有计划性、想到哪做到那,可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气场,他不得不承认,佐佐山有那种把人聚集起来的魅力,就像狗群里的老大。

「能让执行官偶然放松下来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有了狡啮悄悄对他说的这句话,佐佐山一时的奇思妙想居然就定下来了。

说是庆功会,也不过是去公安局的饭堂买了些东西,满满一桌的食物和饮料堆在佐佐山的桌子,佐佐山也不介意,见到过路的别系刑警也笑着招呼他们参与。这种闹腾腾的聚会实在说不上有趣,不过宜野座只感觉多天来的紧张与疲倦,竟也稍稍舒缓了。

可感谢那家伙的话,还是说不出来啊。

 

庆功会举行到后半,和狡啮聊着天的他不经意地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策划者身上。考虑到是庆功会,他今天特殊允许佐佐山能在办公室里吸烟。此时他和唐之杜站在墙角聊天,形影亲密。唐之杜交叉腿站在他身边,红唇上叼着未点燃的绿烟,漂亮而细长的手指将侧脸的金发撩至耳后,佐佐山适时地拿起打火机帮她点烟。讲到什么话题的时候,志恩凑近佐佐山的耳边轻启红唇,佐佐山那种有点着急又无奈反驳的摸样,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

却或多或少勾起了他一些久远的记忆。

模糊、温暖、让人窒息的记忆。

 

 

「宜野老师也在这里哦?」

他猛得回过头,看见叼着烟走进茶水间的佐佐山。

因为恰好没有茶了,他便去茶水间拿一壶新的热水。佐佐山大大咧咧地走到他的身边,也在茶水间旁边的柜子里翻找,语气居然有些吃瘪的不痛快。

「唐之杜那个女人真是的,又指使我给她拿酒,酒量不大还喜欢喝醉,真是麻烦。虽然能把大胸美女扛回寝室我是很开心啦~」

话语是一贯地轻浮,宜野座不禁皱了皱眉。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相处,他安静低头看着水壶里的茶叶慢慢舒展开,才说出一句。

「虽然没有立场擅自评价你的私人关系,但我认为你用这种语气说起自己的恋人是很不妥当。」

「恋人?」

「难道你和唐之杜不是恋人吗?」男女那种亲昵的互动,他只在曾经的父母身上见过。母亲温暖的笑容,和那个男人无奈而宠爱的表情,还有被这俩人抱在中间的小小的自己,跟刚才见到的俩人重迭在一起。

佐佐山愣了好几秒,爆发了他听见过最夸张的笑声,「恋人哈哈哈哈!我们是恋人呢——不过仅限于床上。而且啊,那个人,可是只喜欢女人哦?」

这样直白的话语,宜野座听得红了脸。

他并不懂。因为系统从小便对他的教育「由系统决定婚姻是最适宜又省时省力的选择」,这个高科技时代里,连生子也可以有科技代劳,对于恋爱和性爱他其实并没有很多的概念。

因为曾经被佐佐山嘲讽他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处男」,一气之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些带有情色意味的话,其实也只是一知半懂。

「……明明不是恋人,也可以这么亲近吗。」话语带了些许疑惑。

「啊,可以啊,因为是朋友。」

「朋友……」

这个对于他相当陌生的称呼。他在不确信、不敢确定的情况下,觉得这个称呼只能属于狡啮慎也。这个男人,被围攻时帮了他一把,即使知道他是潜在犯的儿子也以普通的方式对待他,在学生岁月陪伴他见过耀眼风光,这样的朋友……即使亲近,自己也是大概能够接受的。

 

「宜野老师觉得如何?对于同性之间的爱。」

佐佐山的话语把他拉回了现实。男人离他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神情居然异常认真。

即使没有跟唐之杜不是恋人,但却很重视他人唐之杜的看法,这个男人虽然满口抱怨,其实很重视她吧。

能够找到这样珍重自己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宜野座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高兴。

 「如果系统认可,两个人也同意的话,我不觉得是问题。」何况系统也对于同性恋一向很宽容。他并没有做系统提供的伴侣配对,但是大学里也见过不少同性的恋人。

「还真像宜野老师说的话呢。」

佐佐山又笑了,明明是两个人相处,他居然也没有做出平日那些轻浮的行为,笑得感觉有些难过的温柔。

他正想询问他怎么了,佐佐山便把口中刚吸了两口的烟丢在洗手槽里,越靠越近。

还没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捧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他的脸颊。

「佐……佐佐山!?你在干什么!」

「这样都会脸红,看来宜野老师刚才说的话都是纸上谈兵啊。」男人毫不在乎舔着嘴角的脸只让他更加生气。

「……刚才那个根本不是双方同意的事!」

佐佐山笑看他发怒像看小猫炸毛的表情,然后又肆无忌惮地亲了他一口。

「那现在是了吧。」

「……佐佐山!你!」

 

是谁刚才说佐佐山是个温柔的好人!?

是谁刚才想安慰他的!?

 

宜野座狠狠地对着三秒前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大叉。

 

5

「你不觉得那俩人有点不对劲吗。」

唐之杜轻轻吐出一口烟,在他耳边柔声说道。

不用说也知道她说得是哪两位,佐佐山有点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哪里有啊。」

女人有点妩媚地咯咯笑起来,「哟,你平时敏锐的观察力怎么就失效了哦,他们两个——绝对有地下情。做过了。」

唐之杜一脸笃定,他却笑得不能自抑,「不不不,宜野老师那种人明显是处男啊。连听到我说女孩子身体都会脸红不已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事?」

唐之杜不可置否地耸肩,夹着绿烟的手指向远方,「说多了也没用,你自己看着吧。」

 

说是庆功会,不如更像个零散的小聚会。神月和二系的几个女孩子似乎聊游戏聊得正欢,笔直地站在桌子旁的两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突兀。

宜野座还是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嘴里不知道叨念什么。佐佐山有时也会佩服狡啮,他到底怎么能忍受这家伙的唠叨那么多年。不过狡啮显然已经掌握了一套对付宜野座的好方法,听完他一长串的话后,接受,认同,最后笑着宠溺地拍着他的头。

宜野座居然也没有拒绝,只是低下了头。尽管看不清神情,佐佐山以他的性能力打赌宜野座肯定是害羞脸红了。

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清扫得七七八八,狡啮点点宜野座那还剩不少的菜碟,似乎示意他快点吃。以宜野座脸上的神情就可以推断,那绝对不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可在犹豫了几秒钟后,他还是插起一块西兰花,闭着眼把它硬啃了下去。吞咽的动作显得太急,居然噎着了,在狡啮急匆匆给他拿水过来后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那过程太过壮烈,佐佐山笑得差点被烟呛到了。

站在身边的狡啮也看不过眼似的叹了口气,便不动声色地把他盘子里的西兰花全都挑走了,然后把自己的面包放到宜野座的盘子里。他的口型动了动,说的是什么佐佐山没听清,倒是宜野座一脸别扭的那句「别啰嗦」他听清楚了。

那是只有在全然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展示的姿态。

他直至今天才得以见到。

 

直至烟的热度烧到嘴边佐佐山才回过神来,被烫得哇哇叫。唐之杜对他的出丑进行了一番肆意的嘲笑,宜野座和狡啮听到声音也回头看了看。

真是太丢脸了。

「怎么样,很明显吧?」

「哼~我还是不太相信啊。」

「啊拉,这个系统又不介意同性恋人啊。」唐之杜努努嘴,「不信的话,自己问一下?」

 

 

结果脑子一时发热,他还真的就跑去问了,最后还莫名其妙地亲了那个人。看着那人沉浸在和狡啮的回忆中时安心的笑容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变得惊慌,不是因为狡啮而是因为自己而染红的脸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香味呢,都让他感觉难以自拔。

脑子也乱,抛下了恼怒地在后面发火的人,佐佐山逃开了,却又转角碰到唐之杜。女人盯着他一脸慌张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样。」

他无法冷静,深深吸了几口气,只咧开嘴,不住地干笑。该死的,真不想承认她居然又猜对了。

唐之杜笑得越发得意,「我本来以为他们已经够明显了,结果发现一个更明显的呢~」

「哈?」

「你啊,光留哥~哥~」

 

 

唐之杜说他明显,他本来不相信,结果发现还真的定格在某人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后来就干脆光明正大地看了,他将这个举动的原因归结于单纯的好奇。

宜野座喜欢狡啮。如果不是喜欢,那至少,宜野座对狡啮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执着和着迷。有了这个认知,他居然开始关注起这两个人的互动。他注意到,每次狡啮来一系时,宜野座本来紧绷的肌肉都会瞬间松弛下来,神情也会显得柔和,似是一种小动物般想要依赖的本能。只要有狡啮在,他们俩人仿佛就成为宇宙中一个密闭的空间,两颗星球自成体系地旋转,丝毫不允许他人的加入。

可宜野座像个老妈子对待狡啮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摇头。这样可吸引不了狡啮的啊,佐佐山如此腹诽着。

如果多点展现自己需要别人照顾和逞强的模样的话……即使是他,也会忍不住动心。

 

开始观察宜野座不久后,佐佐山便轻易地发现了那人对另一个人所持有的,特别的态度。

三系的征陆执行官。

每次跟宜野座走在一起跟这个男人擦肩而过时,他都注意到宜野座僵硬冰冷的神情,明明是想要扮作若无其事,握得关节发白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而后征陆就会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苦笑。

对于这位喜好喝酒与绘画的老牌执行官,佐佐山也算接触比较多,平时轮休时经常一起搓搓麻将。老刑警似乎从系统开始运行不久后便被降职为执行官,他们几位执行官平时也心照不宣地几乎不聊家庭和往事,只是某次佐佐山从征陆不小心掉落的皮夹中发现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并没有费上多少工夫,佐佐山就搞清了征陆和宜野座的关系。

「潜在犯的儿子」。

系统一向主张将所有人的色相公诸于众,形成最好的监督和管理。以佐佐山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宜野座的童年一定受尽歧视,吃了不少的苦,不然照片里那个无虑笑着的小男孩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种连笑容都稀少的严肃监视官。

佐佐山想起他曾暗嘲宜野座是个「一帆风顺的优等生」,却不曾留意过他背后经过多么艰难的奋斗才变得如此优秀。

狡啮说得对,他的确——不曾真正了解过宜野座。

 

 

某个秋日黄昏,刚跟三系的女孩子在饭堂聊过天,佐佐山心情愉悦,却在走廊遇见了黑着脸的宜野座。

「哟,宜野老师~」稀疏平常的招呼得到的只有恶狠狠的一句「干嘛」,对于总是不轻易迁怒他们的宜野座,这么毫不掩饰还是非常难得。

他往后方看去,果不其然见到狡啮和征陆勾肩搭背、开怀大笑。这并不奇怪,狡啮的交往能力本来就比宜野座强不知多少倍,他也不太在意监视官与执行官之间的距离,别说在三系,甚至在整个公安局都相当受欢迎。况且以佐佐山的了解,征陆所坚持的某些信念正是狡啮所认同的。

被他抓住手腕的宜野座全身都微微地颤抖。如果说佐佐山是对自己的父亲恨之入骨,那么宜野座对于征陆的情感则更加复杂,不然又如何会选择这个必然要跟自己父亲碰面的警官一职,证明还是有牵挂。而就在这个时刻,他看着两个自己最重视的人亲密无间,自己却无法融进他们之间,这种心情佐佐山岂会不懂。

自从与宜野座和好后佐佐山就懂得分寸,捉弄也会挑选适当的时机。碰见坏脾气的宜野,平素他必然识趣地退到三米之遥。可是今天——

 「宜野老师你是嫉妒了吗?」

把男人压在隐秘的墙角上,佐佐山觉得连自己问出的话都相当不明智。

「哈?嫉妒谁?说什么傻话。」

嗯?大概两个都嫉妒吧?

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明明冷笑的嘴角都泄露了微弱的颤动,他却依旧故作逞强。宜野座大概不知道其实他有多么容易被看透。

「哪,既然如此,不如就做一些会让他们嫉妒的事情吧——比如说,和我接吻,之类的。」

 

会感觉嫉妒的,可不是只有宜野座啊。

他也是。

会嫉妒自己一无所知的宜野座的过去,会嫉妒让宜野座露出或愤懑、或别扭、或温柔,各色各样表情的那两个人,会嫉妒他们在宜野座心中巨大的分量。哦老天他是从什么时候这家伙被吸引的呢?是在那个人传过来满是批注的报告书时?还是那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外套给了那受伤的女孩却笨拙地说不出安慰的话时?还是真正了解他背后的不幸后?

「宜野老师这种臂力做警察可不行啊~」毫不费力地制止住男人的挣扎后,他又肆无忌惮地亲了一口。宜野被吻得迷迷糊糊,连嘴都微微张开了,一看就是没习惯接吻的纯情。什么跟狡啮是情人啊,真是胡扯。不过他没空想那么多,他尚来认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况美食当前。

宜野座的口里有种神秘的甘香,让人沉沦,他捧着那人白皙的脸,无框眼镜后那长长的睫毛动人地颤抖着。佐佐山的舌头灵巧地从那缝隙中钻入他的口腔里,在他柔软的黏膜中来回游走,最终还缠上了同样火热的舌头。最可爱的是那人居然不会换气,佐佐山看着因憋气而潮红的脸颊,轻轻地离开双唇让他呼吸空气,又以别的角度迅速地重新吻上。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这么做。大概是太过诱人了吧,男人咬牙切齿却眼角泛红的模样。

「宜野座!」

吻得连自己都晕晕乎乎,这种经历还真是第一次,动情时他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喊出那个称呼时,舌头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看着宜野匆匆逃开的背影,他真想提醒他,以现在满脸通红嘴唇湿润的模样跑出去,肯定会被人发现的啊。

「喂喂,不要太可爱啊。」

 

走到拐弯处时,因为出神想起那诱人的场景还撞到人。

佐佐山想,这可不太妙。

 

 

6

宜野座第二天就收到了佐佐山的道歉。

「即使是玩笑,也太过分了。」

「抱歉啊,再也不会了。」

他从未见过佐佐山如此诚恳的态度,嘴角没有轻浮地上划,脸上显露的愧疚之情到了只差没跪下谢罪的程度,他也不好再发火,否则就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原谅了。

「你怎么了?」
他注意到佐佐山的脸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连嘴角都是血迹。

男人恢复了一贯的随便,轻笑地插着口袋,「没什么」。

佐佐山难以揣摩,宜野座并不是第一次这么有这种想法了。

他也承认自己是认真到甚至无趣的人,每次都会认真地发火,听不懂转弯抹角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从小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他探讨「幽默」是什么,更别说人像佐佐山一样会对他开这类不知轻重、得寸进尺的玩笑。况且佐佐山这个男人,尽管他总是挂着笑,看似轻浮又恶劣,甚至有些自来熟的气质,却始终如同月亮的倒影,似近还远。真心藏在谎言中,假话也掺杂在调侃中。

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个人。

 

佐佐山这个男人,他明明具有宜野座所憎恶的一切属于「猎犬」的特质,但对于宜野座而言,当上监视官的这一年间,无论是那个强奸案对他的责骂,还是后来案子遇见瓶颈时敏锐的分析,甚至那不知分寸却成功让他转移注意力的玩笑,如果没有佐佐山,他大概不可能这么快就适应这份工作。

虽然品行不端,但也算个好老师。

他也是这么跟狡啮说的。

 

「你很少这样称赞一个人,宜野。」

在和狡啮长达五年的交往中,除了提起案件,这位如野兽般的男人尚来听得多,说得少。在关于佐佐山的事,狡啮几乎没怎么给予过评价,甚至比平时说的要来得更少,只顾着吃碟子里的肉。

在宜野座认为他有点心不在焉时,男人却抬起头,深邃的宝蓝眼睛与他视线相交,话语是听不出情绪的低沉。

「……我、我才没有称赞他!只……」

只是从来就没几个人愿意这样帮助他,因为他特殊的身份。

大约是他的反应过大,狡啮看了他几眼,又低头插着已经空掉的盘子,过了半天才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不是好事吗?但这些感谢,不应该只跟我说,而应该跟本人说才对。」

他并不讨厌狡啮这样偶然的触碰,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这位优秀的校友兼同僚,最了解他的人,唯一的朋友。在他学生时代的记忆影像中,几乎都有狡啮的陪伴。健壮的身躯,比自己更优异的成绩,满分的人际交往能力,他既感到些许嫉妒,又未免心生憧憬。

但狡啮似乎从未察觉,总是慷慨相助,给予他的人际关系有益的建议。

他想跟这个男人成为一辈子的挚友。

 

可是经他提醒,宜野座才发现,他们的话题居然越来越多围绕着某位潜在犯。

从开始对所有触碰敏感而害怕,到如今面不改色地将佐佐山那只在腰间不老实的手搬开,习惯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明明这对于监视官是不允许的行为,但仍在不知不觉间还是让这个满身恶习的男人进来了自己的心里。

 

——要跟他道谢啊。

 

狡啮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转。

 

 

7

如果要佐佐山给最近的爱好排前三位,捉弄宜野座必夺榜首,打麻将和出外逛街都能上榜。毕竟是久违地跟外界接触的机会,对于每位执行官来说,出外购物就如同监狱放风、像猎犬被打开了项圈,总而言之,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而对于佐佐山来说,最主要是——身边这个人实在太有趣了。

监视官的生活也很忙碌,所以陪佐佐山出来买东西时,宜野座自己也会顺便进行采购。

宜野座是个认真严谨的人,可是这种态度放到购物中,反而成了货比三家精打细算的主妇特质。佐佐山从杂志里抬起头,不远处的果蔬区,宜野座将三颗在他看来毫无差别的包菜举到脸前,一本正经地比较。从佐佐山的角度,巨大的包菜刚好挡住了宜野座的脸,只看见脑袋在三颗圆滚滚之间摆来摆去。那情形太过滑稽,他笑得色相差点浑浊。

 

「喂,佐佐山,你在哪?」
「宜野老师,我在这边~」

他在书柜后方摆摆手,宜野座皱着眉急匆匆地走过来正打算责骂他乱跑,就被吓得目瞪口呆而后脸从通红变成发紫,「佐佐山,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色情报刊区!」

「哎~,因为好看?」
「买这种会使色相浑浊的物品是不被允许的,快走!」

什么叫色相浑浊的东西嘛,在某种程度上这可是政府为了减轻国民压力才允许发行的刊物哦。不过他还是开心地哼着调子跟在宜野座身后。男人篮子里的放着的几包香烟,即使不说他也知道是给谁的哦。

 

准备结帐时,俩人遇见了一个小女孩,明明长得可爱却满脸都是泪水,看来是走失了。

不是他佐佐山自夸,他确实特别会哄小孩子的一位好手,没几句话就把哭泣的小女孩哄住了,连她基本的情况都一一了解。站在他身边的宜野座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僵硬模样,他想起宜野座对于女孩子毫无办法的神情,瞬间就起了坏心。

「宜野老师~你先照顾小薰,我去超市那端找超市负责人~」

「喂!佐佐山!」

一脸偷笑地跑开时他听见后面宜野座焦急的喊声。那个人啊,身为刑警,不会哄小孩子可不行啊。

 

「大哥哥和花朵一样,又漂亮又温柔呢。」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找到女孩的妈妈走回地点时,不远就听见了女孩天真的笑声。蹲在女孩面的宜野座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既温柔又充满宠爱,连眉角都带有笑意。女孩手上已经有了几朵纸折出来的百合和玫瑰,看来也是宜野座的作品。佐佐山没想过他居然有这种兴趣,那纯熟的动作与平时他在生活中展露出的笨拙全然不同,似乎从他修长的手指中能凭空长出一朵美丽的花。

「这朵向日葵,送给你和你的妈妈。」

 

女孩高兴接过纸花时,还特地亲了宜野座一口。

明明刚才还一脸冷静的宜野座,却被这个吻和赞美弄得满脸通红,直到女孩走远不见了都没敢抬起头来。

「宜野老师被称赞了呢~」

「那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明明不是胡说,宜野老师很温柔啊。」

「别说了……」
「很温柔啊。」

「……」

佐佐山简直哭笑不得,平时明明摆出一副很高的姿态,却在这种小地方上不相信自己。「宜野老师刚才那么会哄小孩子,不就是很温柔很厉害的表现吗?」

「那一点都不厉害」宜野座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苦笑,「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很想有人这样对我罢了。」

他自知失言,后边便没有再说。可是佐佐山忽然就有点心疼。

要练习多久才能学到这么熟练?他想象了一下小小的宜野座呆在空荡荡的家里一遍遍地折着纸,梦想却无法实现,孤单的泪水渗进折纸里的情景,只能沉默地摸了摸宜野的头。

他明白宜野不想多说,也没有再开口,直至坐上车时,才问道,「宜野老师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

「是吗~」

「佐佐山不是也很喜欢吗?刚才小薰也很喜欢你。」

这是宜野为数不多会问起关于他的私事。他咧咧嘴,「喜欢啊,特别是女孩,柔软又可爱,还有一双暖暖的小肉手,想象多年后她们该有多么的柔软的胸部就……」

还没说完就被用力拍了一下,「够了,别说这种会让色相浑浊的话。」

「哎呀呀,宜野老师好过分。」

他笑了,而后托着腮望向窗外,「不过说真的,我很喜欢小女孩。」

跟宜野座的理由不同,小女孩会让他想起他的妹妹。女孩子啊,本就应该从小被呵护着,捧在手心里宠着,穿最好看的裙子,有最单纯的笑颜,白净的脸颊上不会有疤痕。想把他最多的爱和最多的保护给予这些陌生的小女孩,也许算是补偿。

宜野座模糊地答了句「是吗」,也没有多问。

                                                        

 

8

在他八岁的时候,他取得了园艺师的资格证。当时父母都为他高兴,「伸元很有这样的天赋呢,等我们搬到新屋子时,花园的设计交给伸元了哦。」

他的母亲是个温柔而浪漫的人,曾几次跟他谈起幻想中的理想的家。它不需很大,如果投影允许,她希望出现温暖的壁炉和柔软的地毯。窗外的庭院春有绿野和飞蝶,夏有繁盛玫瑰和清香百合,白昼赏云月赏风。最重要的是——屋子里住着的,是她心爱的儿子与丈夫。

那亦是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最美的庭院。

可惜世事无常,不久后,母亲就病重。无菌病房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入,他在玻璃窗外看着母亲痛苦的化疗,只能徒劳地流下无力的泪水。

「如果伸元能为妈妈折一个漂亮的花园的话,妈妈的病也会快点好起来的。」

因为男人的这句话,他开始折纸,一朵朵玫瑰和一朵朵百合,还有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将她最渴求的可爱花园贴在病房的窗上。等她醒来看见时,该会多开心。然后她会好起来,像往常一般拉起他的手,三个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可她终究没有好起来。

母亲去世一年后,连那个男人都走了。

跟那个男人在家里折着向日葵的情景,成了他童年里最美好却又最痛恨的记忆。

 

他是为什么会想起这些隐秘而令人心碎的往事呢,噢,是因为佐佐山问——

「宜野老师没有想过结婚生小孩吗?」

今天的佐佐山确实很不对劲。刚才跟他关于小孩子的对话也是,迟钝如他,也知道佐佐山应该是回想起了些什么。可是他没有问,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想过。」

他答得果断干脆,连思考的余地亦不留给自己。一瞬间他看见佐佐山些许有不满,「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不打算吗——」

他忽然明白了佐佐山话语背后的情绪。虽没有明言禁止执行官不能结婚,但是考虑到色相和自由问题,执行官只能从他们这个小团体中寻找伴侣。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长大,对孩子的心灵都是一种伤害。

对于喜欢小孩子的佐佐山来说,拥有这样的自由的自己,是他非常羡慕却永无法成为的对象。

 

他斟酌着解释道,「…因为我现在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

他自然是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具有最天真又纯净的心灵,坦率,欢笑与愤怒都表现在脸上,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爱与关怀,没被欺骗前,绝不会先行背叛离开。

如果他有自己的小孩,一定会给予他最全面的爱护和守候。因为自己从小缺乏爱,才更想所有的爱给予这个小小的生命。在他没有习惯监视官的工作前,在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信心前,他怎么能鲁莽地要一个孩子。

他想起那个只有他和爱犬的家,想起那个甚至没办法前去母亲葬礼的男人,想起他的泪水掉进只有一个人吃的生日蛋糕里,那些并不愉快的经历,万一,万一让他的孩子所经受——

「我不想我的孩子恨我。」

 

而佐佐山久久注视着他,绽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

他是第二次见到佐佐山这种表情。

 

 

9

佐佐山曾经以为,他的选择是对的。

在黑暗中捉住妹妹颤抖而冰冷的小手时,在用背替她挡住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砸过来的酒瓶时,在帮她包扎伤口替她抹去眼泪时——他曾发誓要保护她,爱护她,让她不受伤害,让她展露笑容,让她能呼吸自由的空气,如果能够这样的话,即使赌上他的一生和未来,也无关要紧。

 「我很寂寞。」

收到妹妹生前留下的纸条时,他几乎当场失控。被巨大的悲伤与绝望笼罩着,他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脸,忽然想起在他被公安局抓走时妹妹的脸。清瘦而苍白的脸蛋上,那双曾经只有空洞的大眼睛无力地颤动,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有他读懂了她不断重复的口型:「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

——因为想给你自由。

 

当时他不明白。不明白一个温存的目光,一句由衷的话语,能使人忍受生活给他的许多磨难。

比起给予她自由,不能陪伴,更像是一种背叛和抛弃。

他从宜野座和征陆的故事中,多多少明白到了这一点。

初识时的盛气凌人,对于狡啮的执着,对婚姻和小孩的百般顾忌,全都是童年的后遗症。

 

「对了,谢谢。」

「嗯?」

「谢谢你这一年多帮我那么多,刚上任我也诸多方面并不成熟,你的建议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我不是专门告诉你的…总而言之…非常感谢,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说到最后宜野座耳根都红了。两个人安静地坐在车里,窗外东京的风景呼啸而过,宜野座居然选择了系统自动驾驶,佐佐山猜想那是因为他过度紧张,不禁低头偷笑起来。

「佐佐山,你笑什么!」

呀呀,又生气了。

他还想说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坦率了呢,虽然别扭也很可爱啦。摸着宜野座被染红的耳垂,佐佐山忍不住再次吻了他。

久违的吻。

自从那次他冲动的过错后,几乎一年来他们便没有过类似的亲密动作。他明明答应过宜野座,他想要宜野座信任他,却被这家伙难得的道谢导致努力完全破功。

而罪魁祸首居然没有太过反抗,他忍不住就飘飘然起来,吻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车已经进入了公安局的停车场,宜野座明明是一副被吻到动情的模样,却依旧警惕地望向四周。

 

「他们在附近吗?」

「谁?」
「狡啮和征陆。」
「哈?」

宜野座的思维他真的跟不上。

「…你发觉我并不想见到他们,所以才挡住了我,不是这样的吗。虽然很感谢你,但我还是希望能换个方式。这个,太奇怪了……」

「……」

「佐佐山?」

「……」

「怎么了,佐佐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叫什么?喂,别抱着我!」

绝对是系统教育这个人的时候出了问题,怎么会有这种天然的理解偏差啊啊——

「宜野老师,」他把头埋在男人雪白的颈脖里,「让人生的长辈告诉你吧,接吻的含义只有一个,就是喜欢。」

「喜欢?」

「就是你对狡啮的那种感情。」

「……朋友之间会做这种奇怪的事吗。」

……朋友?

他本来就已经料想到了但他没有真的想到宜野座没有对狡啮有特殊的情感吗到底是这人到底是没自觉还是我想太多——

佐佐山的内心在捶胸顿足。

「……你是想跟我……做朋友……?」

宜野说出这句话,是不确定的语气。他仿佛觉得大逆不道,说完便扭过了头,反光的镜片看不清神情。跟潜在犯做朋友他肯定觉得是非常不可理喻的东西。可是收到邀请,他大概又觉得很喜悦。

太容易被看透了啊。可是连这种天然呆和迟钝的地方他也喜欢。

佐佐山叹了口气,「是啊,做朋友。」

——才不是做朋友呢,想要把你压到床上去做各种事啊。

这样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那次强行亲了宜野座后,他在转角遇见了狡啮,然后被狠狠打了一顿。他自知理亏,因而没有回手。

「佐佐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时他半开玩笑地说出对宜野座的心情。狡啮沉着脸看了他很久,「不许对宜野出手。」

「哈,不好意思,公平竞争。我可不想让。」

「宜野好不容易……」狡啮顿了几秒,咬着下唇,拳头挥出一半,却终究停住了。

他明白,宜野座是好不容易才相信他,宜野座好不容易才认为他有一位新的朋友。宜野座比谁都重视这种关系。他看着狡啮转头离去的背影,难道因为这个原因,狡啮才一直不肯对宜野座坦白他内心的想法?

 

那一天,他靠着墙角站了好久,烟头掉落一地。

多么讽刺,他曾经讥讽宜野座以后有可能会变回潜在犯,看到他绷紧的弦一度觉得可笑。现在他却希望宜野座能一直走在自己坚信的笔直的道路上,色相纯净,保持自我,永远坚定、优秀。

然后佐佐山忽然明白了,他为何会被这个人所吸引。不是因那背后的不幸,不是因那略同病相怜的过去,而是因为——他与他都曾被系统所折磨,被过往所牵绊,但即使如履薄冰,宜野座却依旧走在那条色相纯净的路上。

因一时的妥协而放弃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一直怀着坚定信念走下去却显得珍贵。宜野座比他更加坚韧,佐佐山一直明白,尽管有时别扭有时不自信,身上的光芒却如明月一般从未改变,他也只希望在湖底静静观赏。

宜野座好不容易才成为社会的精英,自己一个潜在犯又怎么好意思把他拉下水,除了让他色相受到污染,什么都无法给予。跟女人结婚生子,或者跟狡啮在一起,都比跟他在一起好。

「我明白了。」那天的最后,他曾这样跟狡啮承诺过。

 

宜野座的移动终端闪了闪。看完那条信息后,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怎么了。」

「局长说下周起一系和三系要合并,狡啮和征陆要转来一系。」

刚才的朋友宣言还没说完,现在宜野座已然低下了头,厚厚的刘海挡住了本来漂亮的眼睛,佐佐山自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宜野老师是怕我会被老爹还是狡啮抢走吗?」

「不是这样的!」

他当然知道。

搂着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他的头毛。当然他知道他会挺过来,他的精神力有多么强大自己最清楚,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他。

 

宜野座在酒醉时曾说过他是蛇。他自己大概不记得了。

佐佐山当时简直犹如天遭雷劈,觉得怎么说自己也更像狡猾敏锐的豹子,而不是喜怒无常心狠歹毒的蛇?当时他们关系还很差,宜野座扯着他的领带,趁着酒劲胡言乱语地抱怨了一番,他当时也觉得这死板的男人简直没救了。

过去曾这样结怨,才更觉得此刻庆幸又珍贵。

蛇就蛇吧。如果他是蛇,那宜野座就是仙人掌。他没想过要圈住那颗仙人掌,只希望在那颗小植物的刺不够锋利时,能够替他抵御那些前来进攻的人。

如果受伤了,他可以陪在他身边,不远不近地给予安慰。

 

希望总有一天,仙人掌能开出骄傲而美丽的花。

 

 

「放心啦,我会陪着你的。」

最终他终于这么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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