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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食
對非本命西皮有偏愛,本命反而羞於下筆
自娛自樂低產者

[PP/狡宜] -無星-

 

玻璃墻上的數值在180的範圍浮動,明明應該對這麼高的數值司空見慣,但他還是覺得刺眼。

「可以走了。」男人提著行李從房裡走出,擦肩而過,他匆匆轉身跟著,剛好落後了半步的距離。

 

2110年3月,矯正治療所外的櫻花正盛。

 

「六合塚,我們已經出來了,麻煩你去看看房間的清理進度。」

得到部下肯定的答覆后,宜野座從移動通訊終端里抬起頭。狡嚙靠著車門遙望遠方,風吹過來卷起一地櫻辦,那個人眼裡露出悲傷又懷念的神情,讓他不自覺抬高了音調:「狡嚙,上車。」

「哦抱歉。」

宜野座當然知道他想起什麽。他們去年也來過這裡,當時還有另一個人。

明明是工作中,那個人卻肆無忌憚地催促狡嚙快點,說什麽「我等了好久,落花都要把我淹沒了」。那個男人尚來話語誇張不靠譜,日常趣味少不了揶揄,當時狡嚙歎氣說著「這混蛋」,他也抱怨著「既然如此就讓他淹沒在花海裡吧」,只是玩笑。

 

——結果那人卻真的被落花淹沒了,在人世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淹沒的,卻並不止他一人。

 

「我可以抽煙嗎?」

「……啊?嗯。」沉浸在記憶里沒回過神,本來否定的回答一出口,竟變成了允許。

身邊飄來熟悉的煙味,宜野座握著車鑰匙的手緊了緊。

他當然注意到狡嚙的裝扮已經變了,沒系好的領帶,鬆垮垮的領口,如同一個真正的「執行官」——或者說,像極某個人。從內在開始的改變。

「狡嚙。」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溢出來。

想說的事太多,當時的事件太亂,甚至沒有時間允許他們分析。

狡嚙只是看了他一眼,灰濛濛的煙霧隔著人,顯得他格外模糊遙遠。

「我們似乎在車裡坐了很久。可以走了嗎,監視官。」

 

一個稱呼決定等級差異。

 

 

佐佐山走的時候,他曾去找過狡嚙。那屍體過於慘烈,即使日常面對重案如一系,找到佐佐山屍體時,全員所在的區域色相也上升了幾個等級。

狡嚙明明在通訊中忍不住近乎嘶叫地怒吼,可當他趕到那裡時,只見到男人緊咬了牙關,即使眼露怒火,卻再也沒說一句話。

案件被擱置后,狡嚙的色相就迅速渾濁。接到局長的緊急通知后,他去找他,當時狡嚙在佐佐山的房間裡待了很久,一開門便是刺鼻而陌生的煙味撲面而來,而那個人只是背對著他。

聽著他著急地催促他去進行壓力治療的話,狡嚙沒有回過頭,只問他記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執行官和監視官是可以好好相處的。最近越來越有這種感覺。」

那是在佐佐山出事前,他對狡嚙說過的話。他以為狡嚙能理解,會認同,會感到高興。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冷下來,「你想說什麼,狡嚙。」

 

而男人只是低著頭把煙熄滅。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之前的看法才是正確的。」

 

——哪裡正確?

這句疑問梗在喉嚨中,沒有問出口。

 

現在的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一如當日。

狡嚙一直是有他的考量的,可宜野呆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依舊看不穿。當年選擇救他的理由,決定當監視官的理由,跟執行官親近的理由,否認他的看法的理由,跟現在隔開兩人距離的理由。

看不透。

放不下。

 

 

那次在佐佐山房間里的沉默成為他們作為同事的最後一次會面。

在那次壓力測試後,狡嚙直接被送進了治療中心,他什麽都不知道。直至那天執行完任務后,他拖著被雨水浸濕的身體回到公安局時,才收到那份報告書。一定是因為雷聲太大,當時他觸碰屏幕拉動著報告書的手都有些抖。

他們之間感情過於深厚,導致難以理解如今現況。他以為狡嚙是堅定的,是被自己視為對手,卻不可超越的優秀人才,是他的同伴,是會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他從未想過這個人會比自己先崩潰。

也根本沒想過這個人會比自己先疏遠。

 

回不去的,我們稱之為理想。

從狡嚙變成潛在犯開始,一切就已回不去了。

如今,流動在他們之間的是煙,是流火,是無言,是不可逾越的代溝。

 

「我絕不背叛你。」他想對狡嚙說的這句話,狡嚙一定是意識到了。

「我不需要。」狡嚙的舉動和話語暗暗地提醒著他這個事實。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再深的交情和風雨都應該一筆勾銷。

作為監視官,他明明應該是最瞭解、最清醒的那個才對。

緊緊握著方向盤注視前方,他想他終於明白了。

 

 

漫長的靜默中,車抵達了公安局大廈的停車場。六合塚早已在那裡等候。

「待會六合冢執行官會帶你去宿舍。明天記得準時上班,狡嚙執行官。」

他只顧低頭解著安全帶,移動通訊終端又傳來訊息。局長又在叫他,他必須快一點才行。這麼想著走出車門時,手臂卻被拉住了。

 

「監視官。」

——是六合塚。也對。

「你沒事吧。」

「別說傻話,快去工作。」

 

他能有什麼事。

可是他連嚴肅的表情都裝不出來了。

 

 

*

 

宜野座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夢見這麼久遠的事。非常非常久遠了,遠得他記不起來,偏偏又是那樣的夢,偏偏被那種情緒擊敗得手足無措。

手上巨大的指環傳來鬧鐘的響聲,提示他作為執行官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2113年的5月。

 

今天沒有任務,只是培訓。

執行官當然是需要培訓的,儘管他們中的多數人都有非凡的天賦,可是這之中並不包括自己。就像六合冢一進來就參加了電腦和情報收集的培訓,滕參加了戰術的培訓,而狡嚙...

想起這個名字會讓他想起昨晚的夢。也許是因為走在從宿舍到公安局的途中這條長長而陰暗的長廊裡的緣故,會微妙地影響他的情緒。 

自己的培訓內容跟狡嚙當時是差不多的。體能訓練、搏擊訓練追蹤技巧、邏輯與推理。狡嚙當年是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培訓,而他自己呢。

他看著自己因為頻繁使用而變得稍微有肌肉的右臂。

 

雖然緩慢,但他決定去做的事,絕不會放棄。

 

 

從健身房出來時,他碰見了故人。

「醫生。」他看著迎面走來的棕發男人,這樣打招呼。

自從降職為執行官后他們就沒有見面了。說到底,心理治療師也祇是照顧監視官而已。但眼前這個人曾經多次耐心地傾聽自己的煩惱,給予鼓勵和安慰,反而是自己沒有做到當時那句堅定的「我會做給你看」,內心難免有種辜負了別人的愧疚。

可是醫生似乎完全不在乎,見是他便笑了起來,「是宜野座君啊,沒戴眼鏡很帥呢。」

他也笑,「謝謝。」

「願意跟我去喝杯東西聊聊嗎。」

「嗯?」不得不說,他對這個提議有點驚訝。

男人善意地補充道:「作為朋友。」

 

 

*

 

狡嚙有時會想起往事。

國外並不太平,戰亂、饑荒、天災輪番上演。

他目前算是個雇傭兵,不隸屬與哪個組織,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有事會去接一些生意,在槍林彈雨中一去就是幾個月。經過一個月的奔波后終於能躺在自己家裡的床上時,頭頂的風扇轉啊轉,發出空寂的噪音,有點像公安局辦公室。

然後他就想起過往了。從佐佐山老爹滕常守志恩六合塚一一掠過后,最後的影像總會停留在某個人身上。

不知道他還過得好不好。

 

狡嚙想起初次見到宜野時,宜野比他要矮,還那麼瘦弱。明明是這麼弱小的人,因為父親被侮辱,掄起拳頭打起架,卻毫不客氣。

他又想起聽說自己要考監視官時,宜野看著他,語氣里盡是不可置信的惱怒,譴責著他如此輕率地做決定。

可這口是心非的家伙,大概永遠不知道當時自己臉上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也永遠不知道狡嚙因為那個表情,當機下了怎麼的決定。

 

國外沒什麼好,可是沒有系統,不受約束,不需提心吊膽色相,可以理所當然地做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

而且他住的偏遠地區,晚上從窗外看去,可以看見夜空,和星星。

東京只有巨大的全息投影,由於空氣污染嚴重,連藍天和夜空都是投影。過分美麗,卻太過虛假。一旦下雨,去掉全息投影后,整座城市便呈現出蕭條殘舊的景象。

 

真正看過星空,只有一次。

往事遙遠,忘了時間契機,只記得當時剛下完雨,投影還沒重新佈置,過了學校門禁時間,他和宜野座兩個人一起跑去市郊看星星。

宜野被他拉著上了山坡,氣喘吁吁,責備的話就要說出口,卻在看到星空時忘記了要說的話。

寂靜而遼闊的絢爛星空下,只有他們倆人。

久久宜野說出一句:「果然只有暗透了,才見得到星光。」

 

這句話和場景不知為何在他記憶里生根。

 

 

*

 

醫生看著眼前這個用裝著義肢的手拿起茶杯的男人,他曾經的病人。他裝上義肢應該還沒多久,能看得出鋼鐵嶄新的光芒,此時應該是適應期,男人卻已經能熟練地進行精細的操作。他對他經歷過的苦難略有耳聞,卻并沒想到重逢時,這人給人的感覺反而柔和了不少。

這種反差讓他忍不住好奇,便緩緩開口道:「狡嚙君曾來找過我。」

 

他記得那個下午,尚來以嚴肅清冷著稱的公安局難得地沸騰起來。

「怎麼回事呢?」他問當天來就診的三系監視官。

「哦,據說是一系的狡嚙執行官被局長直接取消任務了,在這種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大家也免不了諸多猜測。我估計嘛,那個男人也離攆回治療所不遠了。」

 

當天下班時,便見到了傳說中被革職的某人。黑髮男人倚在走廊墻邊,看見他便熄滅了煙,眼神直接而孤冷,像一頭獸,可是見到他,會稍稍地收斂起來。男人向他問好,還問起宜野的數值。

「這是宜野座君的個人隱私,我不方便透露。」

「哦?那就是有在惡化了。」

他並不喜歡狡嚙這種尖銳的直覺,就他治療而言,這一點絕對是演變成潛在犯的危險因素。

狡嚙作為他的病人,只來治療過一次。當時他來進行壓力治療時,犯罪係數已經超過規定範圍,自己的治療其實早已徒勞無功,但卻不知如何說明。狡嚙卻一臉輕鬆地點出了事實,還拜託他聯繫治療所。這個人,從那時起就是這樣的一針見血。

所以他一聽就明白了。當然掌握監視官的背景資料也是一點,但他立即就知道宜野座口中那個人的是誰。

「曾經數值飆升的同伴,努力避免成為的那個人。」

他想起宜野座正是從這個人變為執行官后數值開始惡化。

 

「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他相當欣賞宜野座,因為帶了些不善的語氣。

男人卻仿佛對他的敵意熟視無睹般,」醫生,願意跟我聊聊嗎。」

 

 

「當時我和他也是坐在這個座位。」

「是嗎。」宜野座拿起茶啜了一口,看了看投影的美景,又轉回來向他笑了一下,仿佛毫無興趣。

「宜野座君不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嗎?」

「那是個人隱私,我想自己并不適合過問。」

「那的確是。」他假裝無視宜野座楃得茶杯很緊的手,「可是,他不是我的客戶,你也不再是。——而且我覺得他其實想要你知道。」

「醫生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哎,是我身為治療師的直覺啊。」

兩個人因為他的回答笑了一陣,氣氛總算稍稍緩和下來。

 

「那麼,宜野座君,選擇權在你,你想知道嗎。」

宜野座低頭看著茶杯,對面的男人的聲音如同每一次的治療般體貼而平靜,具有撫慰人心的力量,他卻猶豫不前。如同打開潘多拉的魔盒,極具誘惑力,可是依舊會恐懼。

 

最終他閉上眼,「拜託了。」

 

 

*

 

狡嚙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找醫生。

可是他明白,宜野在公安局里最信任的人,不是他和老爹,這兩個曾經背叛他的人。

而是眼前這個,能讓宜野的色相延遲惡化的男人。

 

所以他希望,至少這個男人——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跟宜野說起這些事,至少讓宜野的內心好過點。。

 

他有時想自己是否過分殘忍。但他覺得身邊這個人是明白的。或者說,他希望他能明白。

為什麼當執行官後疏遠了,為什麼不曾再跟他像過去的十年般交流。

他想起佐佐山的死,在治療所里幾乎每夜每夜地沒完沒了纏繞著他,一覺醒來,治療間里已經變成了警報的紅色。

這是他一生永不會告訴別人的噩夢。

如果當時不是他下不了手,佐佐山就不會死。如果他不是無視監視官和執行官的距離與佐佐山親近,那麼他也不會下不了手。

情感是扼制理性的最好殺手。

 

宜野不是堅強的人。看似嚴肅冷淡,其實心周圍只是築起了高高的牆,不讓別人進來,其實內在溫柔地一塌糊塗。會對別人好,會希望得到愛。不拘言笑的外表下,總是流露出心軟,正直,甚至天真的一面。

三年前起他不止一次想,如果當年沒有踏入他的牆該多好。

他想起佐佐山的死,和那種自責到想殺死自己的心情,他不想讓宜野體會。

要追殺槙島,當時的他什麽都不清楚,可是卻也隱隱意識到,以後他和宜野的立場肯定會有矛盾,執著于秩序的宜野和執著于復仇的他。

當那種時刻來臨時,他要宜野能毫不猶豫下手。

 

 

——可他竟然還是下不了手。

 

 

局長握著宜野的手示意他啟動支配者時,他就看出來了。

那個人顫抖著,雙眼瞪大看著自己。那表情,多像三年前的某個瞬間。

 

那是狡嚙剛當上執行官的時候,捉捕犯人時他受了重傷,剛從醫院回來,在通往宿舍那條陰暗的長廊里,他看見宜野迎面向他走來。

這是心照不宣的約定,或者說默契。

當他受傷的時候,宜野絕不會去醫院探望。不能心軟,絕對,絕對不能為執行官擔心。

所以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點頭示意,他雙手揣在口袋裡,宜野用手推了推眼鏡。

可是,就在他們擦肩而過時,他聽到背後微弱的聲音:「狡。」

 

不是狡嚙,是狡。

那是他們學生時期的稱呼,宜野總是喜歡一板一眼地叫他全名,他聽得實在彆扭,有一次終於忍不住提議「如果我叫你宜野的話,你也應該叫我狡,這樣才公平」。接受了建議的宜野,卻也臉紅結巴了好半天,才終於把「狡」後面那幾個音節吞進肚子里。

成為警察後,宜野覺得這種昵稱過於親暱,而不肯叫了。只有他一直叫著宜野。

 

在這種時刻,他聽到後面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即使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宜野握緊了拳頭,某些話語在喉嚨里洶湧而出。

他不知爲什麽想起學生時代,因為他發燒陪著自己身邊三天三夜的宜野,像個老媽子一樣給他換冰袋煮粥——雖然並不好吃。

當時他問他爲什麽時,男人紅著臉別過了頭,回答卻意外地坦率:「因為你對我很重要。」

 

 

「暗透了,才見得到星光。」

宜野說那句話時,星空恰好落在他的瞳仁裡,而後那盈盈星光轉向了狡嚙。

當時他們接吻了嗎,或者沒有。

反正到最後躺在山坡上,兩個人都別開了臉。

那時的他們純情地要命。

狡嚙記得自己說「啊我們回去吧」,卻被宜野拉住了他的手。

「陪我看多一會。」

 

那是宜野那麼多年,對他提過的唯一的請求。

 

那時說出口的請求,和現在沒說出口的擔心,是一樣的。

可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那些不安和擔心的話語通通沒有必要,對於他,對於宜野,都沒有必要。

 

他不需要成為很重要的人,也不需要成為星光。

既然無法伴他左右。

 

 

直至看到他在老爹死時那種崩潰的臉時,狡嚙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錯了。

當年承諾的守護,卻在他崩潰時甚至沒辦法為他停留。

曾經一起的路,是什麽時候殊途的。

曾想他不需要背負罪惡感,但狡嚙卻忘記三年他是怎麼苦苦撐過來。一個人當執行官,被疏遠,與父親的關係,應對局長,惡化的色相。

 

這三年,如果曾對他好一點,如果能讓他沒那麼孤寂的話——

 

 

*

 

宜野靜靜地聽完醫生所說的話,沉默了很久。

醫生以為是對他衝擊太多,卻沒想到男人像是鬆了口氣般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麽。如果是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哎?」

「也別太小看我們之間的交情啊。我雖然沒有獵犬的直覺,他很多舉措我也不理解,但並不是代表我全然不懂他。」

「他那種微妙的大男子主義。總覺得自己的安排才是妥當的,跟我父親一樣。」

 

可我也是男人。

即使知道他的做法和我的疏遠都是最正確的選擇,也沒辦法不理。

他們,為什麼會覺得我是棄他們不顧,這麼無情的人呢。

即使如此還是想要去管他們,想要守護他們。

不是他們來守護我而已。

雖然,最後也守護不了。

 

 

醫生注視著他的苦笑,眼神露出憐憫,「你們倆,都很痛苦。」

「是嗎。」

宜野座又笑了,與他直視的雙眼裡有些許閃亮,也許沒有了眼鏡的阻擋,他終於看清楚了眼裡埋藏的信念——和深不見底的悲傷。

 

「可是,我們現在都自由了。」

 

 

*

 

宜野座想起決戰後的夜晚,他還沒裝上義肢,斷掉的手臂被簡單地包扎,他趁常守從病房離開后,便帶著空蕩蕩的衣袖去了父親的秘密倉庫。

房間里沒有聲音,一片漆黑。借著窗外的月光他注視著父親從用過的每一件物品,最後在架子上發現了那張照片——當時他還那麼小,還會捏著父親的臉咯咯地笑,那是一切尚未發生的時代。

他拿起相框,眼眶發紅,卻又發現相框下壓著另一張照片。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和狡嚙一起去看過的星空。

真實的星空美得驚心動魄。他沉浸在其中時,狡嚙拿起手機拍了幾張。

「拍得清晰嗎。」他這樣問著往那小小的手機湊了過去。

靠得太近,然後狡嚙就吻了他,吻了很久。照片卻沒看清楚。

 

那是他們從未再次提及的,唯一一次的越界。

可是他還記得那星光,明明微弱,卻如同被加冕般的滿足。

 

在那麼多年后的現在,他獨自一人站在淒涼的月光中。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又似乎沒聽到。

他好像聽到有人叫他宜野。又好像視線模糊了,只聽到眼淚砸在照片上的聲音。

他沒有回頭,不敢回應。

沈沈的腳步聲。輕輕的略過他空蕩蕩的衣袖。

沒有手,甚至無法把那個人拉下來。

 

這多像當年的那時候。

他叫著他狡,他們擦肩而過。

他叫他宜野,他們背向而行。

 

他們,他們,都自由了。

 

無需背負保護誰的責任,無需背負復仇的責任,無需背負疏遠的責任。

以後他們可以走屬於自己的路。

 

 

可是他——可是他們——

 

爲什麽他在流淚,爲什麽那腳步聲顯得躊躇呢。

 

 

*

 

那星光,終於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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